Herr Biene

发生在游戏中Mission 13之后的一段故事，有个人捏造注意。5308字已完结

标题取自Steve Conte 同名歌曲 （<Cowboy Bebop Blue>/《星际牛仔》）插曲

 

当一棵树决定把自己的毒果结在地底时，在地下洞窟的角落里出现一个电话亭也不会太过令人惊奇了。

 

 

至少V接受了这个略显怪异的逻辑，实际上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怀疑这个本不应出现在幽暗地底的人类文明造物是不是某个恶魔的陷阱或者巢穴；他见过那些血蝙蝠在公车里成群地倒吊着，在腐烂的尸体上产卵。或者是一些恶灵法师把亮着灯的便利店当作诱饵，等待着寻找避风港的幸存者。这样的事在这一个月永远也不嫌多。

 

他只是步履蹒跚地向着那个生锈的，变形的红色铁壳子走去，脚步是本人都未察觉的急切。

 

恶魔之力在他的每一条血管里沸腾，就像点燃的油浮在水上四处流动。这具原本不应该存在的躯体逐渐开裂，黑色的纹身像荆条般把他逐渐缠紧，榨干最后的一丝力量。干渴和饥饿感早就消失，他似乎只凭燃烧自己的生命就能走到最后的终点。

 

Griffon还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叨叨，事到临头它还是不愿意闭上那张聒噪的嘴。

 

“如果你早点找到那小子就好了！早知道那个老混蛋会输我们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如果你不去救那些人你的魔力也不会消耗的这么快！”

 

“如果……”蓝色的大鸟还想嚷嚷什么，从精神世界传来的声音直接扼住了它的脖颈。

 

“闭嘴吧Griffon，我的头疼死了。”

 

V闭了闭眼，刚才那一瞬间剧烈的头痛让他差点没抓住自己的手杖。他不想再听那些假设或者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应有的轨迹运行，既然选择就要甘于承担所有的后果，从来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他犹豫或者后悔，反而是像是被一连串的意外追赶地踉踉跄跄：

 

有太多的剧情跳出了他的剧本；

 

他低估了另一个半身的强大，或许还有Dante并没有那么想杀死自己的兄弟，即使是失去人性的部分。而Urizen也奇迹般地放过了垂死的恶魔猎人，甚至根本不在乎那把以他们父亲命名的魔剑——看来Vergil把高傲也吝啬地不肯给予他。

 

所以他也不觉得在即将因为魔力耗尽而倒下的时候走向一个电话亭有什么问题；

 

 

 

四周安静无声，附近的怪物已经被他用所剩无几的力量清理干净。V稍微用了点力拉开变了形的门，上面的玻璃早就不知去向，只剩下掉漆的铁栏杆。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空洞的地底甬道里回荡。

 

他抄起听筒贴在耳边，惊异于自己听到的嘟嘟声；

 

这部电话居然在离地百米深的地下还能接通，虽然信号断断续续，原本规律的长音被切割成或长或短的低哑碎片，像是一个被扼住喉咙的人在断续地咳嗽。但这已经足够，他没法奢求更多了。

 

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硬币，V把这个带着体温的铝制圆片托在手心，上面的花纹他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在他们打败了Goliath之后Nero掏出一把硬币塞给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同伴在说“我不知道地球绕着太阳转”，而不是“硬币可以投在公用电话亭里？”

 

或许他们都不太关心脚下这个大土球到底愿意绕着太阳还是月亮转，这和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或许有人因为这个被烧死在火刑架上，但现在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只要把它们塞进那个竖着的口里，然后按我们的号码……”

 

Nero看着面前一脸不解的人，怀疑自己面前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不会用公用电话的古董。他挠了挠头，从副驾驶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便签，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递给困惑的黑发诗人。

 

“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就打这个号码，不管你在哪里她都有办法把车开过来。”他向着正在工作台里和恶魔臭烘烘的素材斗智斗勇的女机械师扬了扬下巴，“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办到的。”

 

“相信我，在和那些长着脓包的垃圾里待了几个小时后你会很乐意看到它，”Nero的语气毫不掩饰自己对这辆厢式车的喜爱，“上来坐一会儿或者来杯热可可总是很愉快。”

 

于是V只好把那把硬币放进贴身的口袋，尽管它们在他跳向空中用手杖扎穿怪物的眼眶时总会发出叮铃咣铛的一阵响，但听起来还不坏。

 

 

在他的印象里电话永远是放在故居靠墙角的一个小方桌上的矮胖机器，一根长长的线从那个带有孔洞的轮盘后伸出，延伸到墙壁的后面。

 

他们总喜欢扯着那根线，想知道是什么力量能让父亲的声音从黄铜听筒里传出，母亲坐在旁边的扶手椅上语气轻柔地说着什么，好像那个温柔的笑容也能顺着细长的线出现在爱人的眼前。

 

有时候V甚至觉得那台电话就像一只冬眠蛰伏的青蛙，不知在什么时候发出一阵响亮的声音。这样的机会实在太少，他们过着近乎隐居的日子，所以他和Dante从没有真正打出去过一个电话，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其他的号码。再后来他流落到了魔界，这种人类为了交流而发明出来的天才设计和他也没了半点关系。

 

所以当他第一次把硬币塞进那个狭长的入口，等着听筒里传出规律的嘟嘟声，V承认自己有些紧张，不仅是怀疑那辆怎么看都经过改装的车到底能不能像Nero说的那样开到这个颓圮的桥下。

 

“过来我这里吧，我在——”他犹豫地开口，这是紧张的另一个原因：会有人为他而来吗？

 

后来他也不再像第一次那样站在里面，这个红色的铁皮框似乎真的和短暂的休息还有热可可挂了钩，以至于每次他看到那一抹过于鲜艳的颜色总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这种感觉不应该存在，死亡在身后追着他的衣角，可他还是想停下来歇一歇。

 

有关这些的回忆可能是最轻松的一部分。他曾经靠坐在旁边小憩，或者任凭Griffon衔走自己的手杖，猜想着那辆车到底是从天而降还是破土而出；Nico总不会让他失望。

 

有时Nero也在车上，为他拉开车门，同时大声抱怨着被撞疼的脑袋和乱七八糟的车厢。

 

这是一个额外的惊喜，在享用热饮前他们不得不动手把翻倒的桌子和冰箱归回原位，然后简短地交流一下彼此的经历，不外乎是在哪里用了什么炫酷的招式解决了什么怪物，拿着彼此的黑眼圈取乐，和Griffon行毫无意义的斗嘴（偶尔Nico也会加入）。

 

那样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以至于它把接下来需要自己走的道路衬托得如此漫长。

 

 

 

V把那枚硬币塞进入口，听见机器内部传来的当啷的碰撞声，然后在键盘上按出那个五位数的号码；

 

3-3-7-2-5

 

这一串被Nero写在纸条上的数字他早就背熟，这是他知道的第一个号码，可以连通到另一个世界的神秘咒语，它伴随着同伴，沙发和热可可，永远随叫随到。

 

那张已经有些发毛的纸条被他小心地夹在书里，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想把它当成书签还是单纯地希望不把它弄丢了。那本珍贵的诗集就像一个壳子，他把这串号码藏在里面——或许它们都同等重要。

 

嘶嘶剌剌的声音在听筒里回响，V甚至无法判断它接通了没有，但他只是等待着，用前所未有的耐心。

 

 

 

与此同时，Devil May Cry流动事务所的电话响了起来。

 

正靠在副驾驶位置打盹的恶魔猎人被突然响起的铃声吓得跳了起来。Nero一边揉着撞到车顶的头，一边拿起听筒放在耳边。他刚刚找到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地底深处的电话亭，而且惊奇地发现居然还能打通，Nico也不负众望地把车开到了这里，鬼知道她怎么办到的。而Nero有足够的自信走在三个人的最前面，所以一个短暂的休整，嗯，听起来很有吸引力。

 

“Devil May Cry.”

 

他熟练地报出开场白，“如果需要帮助请说出你的坐标，我们会从下面爬上来接你~”Nero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向那个运气好的混蛋炫耀自己的进度。

 

但这次不是Dante。至少从电话里传出来的电流噪声让他听不出来对面到底有没有人在说话。

 

“喂？喂？有人在吗？”他提高了音量，但听到的还是一片忙音。

 

正当Nero以为这是一个不合时宜的恶作剧电话准备挂断时，从时断时续的嘶嘶声中他依稀分辨出了自己的名字。

 

 

“Nero。”

 

V皱了皱眉，他努力地在一片噪音中听到了有人报出了那辆厢式车灯牌的名字，不是女机械师惯用的开场白，他在一瞬间就反应出是Nero接到了这个电话。

 

而这几乎是另一个惊喜。

 

这通电话是一时冲动的产物，他根本无意寻求Nico的帮助，因为在她看到他现在样子的第一秒就会把他强行绑在他们的沙发上，一个彻头彻尾的垂死之人。他想。只是能再随便说点什么，有关她的发明也好，他们一路上遇到的怪物也好，甚至是对这个莫名其妙的来电的抱怨……什么都行。

 

在这个离死亡最近的地方，他独自一人，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接着走下去。

 

 

“V？是你吗？”

 

灰发的恶魔猎人皱了皱眉，即使从断续的信号里他也能听得出来那个黑发诗人的声音，V的声音很适合那本诗集里的句子，即使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它依旧低沉悦耳，透露着优雅的嘲讽。

 

可是现在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就像被挤干了水的海绵，或者是碎了的瓷器，Nero想起了临出发时偶然的一瞥；无数条裂纹蔓延在V的皮肤上，伴随着簇簇掉落的碎屑和压抑的咳嗽。他从未见过这种病症，但生命的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那具身体里流失。

 

“你需要帮忙吗？告诉我位置，我们马上就到！”

 

他猜想V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越深入地底出现的恶魔就越难缠，而且总成群结队地出现；Nero才发觉自己再次见到V后就再没听到过那只蓝色大鸟的聒噪。

 

“不用。”

 

低哑的声音被扯成破碎的信号，再转化为略微失真的音频从听筒里传出。

 

V几乎瞬间拒绝了这份好意，他的理智也只够他回复这干巴巴的两个字。他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委婉的方式，这样的句子诗集里俯拾皆是。可他害怕自己忍不住屈从于这一瞬间的软弱，以及想见到其他人的渴望——想见到Nero的渴望。

 

“谢谢……只是暂时不用。”

 

“好吧。”Nero低声咕哝着，显然也没太在意这句刻意的修补，他明白这个新同伴在某些时候就像那些晦涩诗句一样骄矜，又或是对自己的处境毫不在意。

 

“那这个电话是什么……？太无聊了？”灰发男孩把腿翘在车窗前换了个姿势，“为什么不和那只蠢鸟聊聊天？”

 

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久到Nero以为对面的人已经把电话挂了。

 

 

“我想它们已经厌倦一个脆到掉渣的主人了。”

 

V的语气依旧是无可挑剔的游刃有余，好像魔力快要枯竭的是另一个人。他想他要感谢这条断断续续的电话线，它们很好地掩藏了那些犹豫和软弱。

 

听到这句话的Nero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还有……呃，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如果Dante还在忙着被那群小蚂蚁咬屁股，“他看了看车上的电子表，”如果你想找个人聊聊的话。”

 

这时的信号似乎又好了不少，V没意识到听到这句话时自己已经勾起了嘴角，他握紧了听筒，几乎把自己的耳廓压出印子。

 

“好。”

 

这是他从命运那里偷来的五分钟。

 

 

 

不过说实话他们都不知道要拿这五分钟来聊什么。

 

于是他们各用了一分钟交流了一遍自己在路上遇到的各种恶魔组合和各种奇葩到跳不上去的地形；又用了一分钟猜想Dante到底要多久才能用自己的新帽子把红魂家底败光，还有一分钟他们只是听着刺刺剌剌的信号噪音，努力分辨对方正在说什么。

 

等他们都意识到就剩下一分钟时，听筒里又陷入了沉默，好像等着时间这样溜掉也好过那些无关痛痒的话题，V甚至怀疑Nero已经猜到了这个故事的结局，这最后的一分钟太过压抑。

 

 

“其实……我一直在想，”话筒里终于又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V屏住了呼吸仔细分辨着。

 

“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们该干什么。等我们把那个恶心的东西和那什么果子一起揍烂在地里以后，生活又要回到原样，我猜。”

 

Nero挠了挠头，这些话他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还没有组织好语言。但他觉得自己现在必须要把这个没有成形的设想说出口，这种微妙的感觉催促着他，好像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一样。

 

“我听Morrison说你好像没和Dante他们住在一起，呃……我想说，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一个医生治好这个……让你变成碎片的病？”

 

他努力地斟酌着用词，试图不让对方感到被冒犯，可他实在是没学会Dante半点的语言天赋，除了垃圾话的方面。

 

“然后你可以加入我们，我们一起接委托，那个老混蛋负责给你分成。”

 

Nero觉得自己几次都要咬了舌头。这算什么？战斗还没结束就畅想未来新生活？他感觉自己快说不下去了，他没有权利替V决定自己的未来。

 

可他就是忍不住去想象，他心里的比他说出来的还要多：

 

如果像Morrison说的那样V暂时没有地方住，他很愿意把他们的房子收拾出来一间；甚至晚餐桌上多一副餐具，再多一个书架方便这个爱书之人安置他的藏品……他甚至对Griffon的斗嘴都开始期待。

 

他信任这个神秘的黑发诗人，如果在战斗时他们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对方，那没有理由不能在战后的生活中把这种信赖延续；即使V没有正面回应他关于‘同伴’的擅自定义，可他早就试图把V拽进自己的未来；

 

“我们。”Nero几乎没有意识到他说了几遍这个词，或许下意识里他就笃定了V不会拒绝。

 

 

勾画这样的一个蓝图用去了五十秒，留给V回答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就在这短短的几十秒里，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母亲，坐在那张小方桌前握着听筒，明明是对不在面前的父亲说话脸上却也带着温柔笑容的原因：

 

他用有些颤抖的手指摸上自己的嘴角，发现那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弧度。

 

 

那些话语，和里面包含着的感情能顺着那根细细的电话线穿墙入地，翻山越海，传达到另一个人的耳边。即使那些笑容传达不到眼前，可它们能真切地在声音中留存，在心中被破译。

 

尽管那些句子被断续的信号分成碎片，再混杂着刺耳的噪音。可它们就是可以毫无障碍地拼合在一起，那个愿望，Nero希望把他拖进未来的愿望他听得无比清晰。

 

我想活下来。

 

这是Griffon的那些‘如果’指明的目的，他曾经有过机会，可现在别无选择。

 

还有十秒，Nero在那边等待着他的回答。

 

 

“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

 

V没有发觉自己也开始进行美好的假设，或许是不忍心让那个人失望，又或是想麻痹自己的心。他明白自己必须回应那个愿望，即使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言。

 

 

可是听筒里传来了持续的忙音，那条电话线的信号在他回答之前就中断了。

 

 

 

FIN

 

 

是评论里一位GN的点梗，大概是“想看V给Nero打电话然后自己在默默掉渣”，我稍微扩写了一下。

 

之前几天因为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所以完全消失了，现在正在拼命补大家给我的评论还有各位老师的新粮，还请各位见谅……

 

如果收到评论会很开心XD

日更计划（19/？？？）（姑且让我计数一下吧）